张硬板床上,上面铺着一层薄薄的粗麻布,冰冷的床板透过布料凉到了骨头里。
记忆的碎片慢慢拼了起来。刺耳的刮擦声,看不见的恐惧,冰冷的注视,绝望的挣扎,还有最后那一下粗暴的拖拽……莫丽甘!是莫丽甘的命令!她猛地想起昏过去前的最后一幕。莫丽甘冷酷地挥了挥手,铃面无表情地执行命令,然后自己被拖进了黑暗……禁闭室!这里是禁闭室!
巨大的悲伤像一块石头,又压在了她心上。不是因为身体疼或者肚子饿,而是因为那种失去自由、尊严被践踏、连内心的恐惧都成了别人笑话的无力感。营地的规定在她脑子里很清楚。一等罪处死,二等罪关禁闭,三等罪挨鞭子。她想杀莫丽甘,肯定是重罪。关禁闭算是仁慈吗?或者……只是更长折磨的开始?
莫丽甘最后的话还在她耳边响着,像一个冰冷的预言。“你的悲伤,你的坚韧,都会按照我的剧本走下去。”每个字都重重地压在她心上。她连悲伤和倔强都成了那个白发红眸女人眼里的一场戏。她的苦难,有了一个冷冰冰的观众。
她艰难地撑起身体,冰冷的床板硌得骨头疼。她看了看四周,这个小空间里除了床什么都没有。墙壁又冷又糙,好像还留着之前关在这里的人的绝望。她慢慢地蜷缩起来,用胳膊紧紧抱住膝盖,把脸埋进臂弯里。这不是为了取暖,而是一种本能的自我保护,想把自己缩进一个硬壳里,抵挡外面的世界和内心的风暴。那个代表莫丽甘注视的恐怖阴影,好像还在她意识的角落里,提醒着她现在的处境。她只能在这片废墟里,死死守着心里那一点还没灭的光。不是为了反抗,只是为了……活下去。只有活着,未来才有一点点可能。
时间在死寂中过得很慢。不知道过了多久,也许是几分钟,也许是几个小时,安洁一直保持着蜷缩的姿势,精神在疲惫和恐惧中受着折磨。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沉重的回音。
这时,在禁闭室外的走廊里,铃抬起手腕,借着墙上昏暗的灯光看了一眼手表。冰冷的表壳摸上去就像她现在的心情。半天的禁闭时间快到了。但是,她现在想的并不全是47号。前线的战报像铅块一样压在她心上,还有将军的态度……她需要确认一下。
她深吸一口气,想用冰冷的空气压下心里的担忧和烦躁。她整理了一下军装的领子,确保每颗扣子都扣得整整齐齐。这是将军的要求,也是她的习惯。然后,她迈着有力的步子,走向走廊尽头的将军办公室。军靴踩在水磨石地面上,发出清脆的响声,在安静的走廊里特别响。
笃,笃,笃。
她敲了三下门,间隔和力道都刚刚好。
“嗯,进来吧。”门里传来莫丽甘的声音,有点懒洋洋的,好像刚从什么不重要的事情里回过神。
铃推门进去,厚重的木门在她身后关上了。办公室里,水晶吊灯的光很柔和,但没有温度。莫丽甘背对着门,坐在宽大的办公椅上,银白色的长发像瀑布一样垂在椅背上。她好像在看一份文件,手指无意识地在红木扶手上轻轻敲着。
铃走到办公桌前三步远的地方停下,站得笔直,右手抬到额前,行了一个标准的军礼。
“将军。”她的声音很平稳。
莫丽甘没有马上回头,继续看着手里的文件,手指还在有节奏地敲着。
铃保持着敬礼的姿势,冷静地汇报说:“按原定时间,47号的禁闭快结束了。”她说话很客观,没有带任何个人感情。
莫丽甘终于慢慢转过椅子。那双冰冷的红色眼睛抬起来,看着铃的脸,好像能看穿一切。她放下文件,身体向后靠在椅背上,姿态很从容。
“哦?”她轻轻哼了一声,尾音有点上扬,带着点探究的意思。她修长的手指交叠放在腹前,指尖有节奏地互相点着。“才……饿了四天?”她像在自言自语,又像在问铃,语气平淡得像在说天气。“时间太短,火候不够。”她微微摇了摇头,银发也跟着晃了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