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流移动得缓慢,舒意刚成年就拿了驾照,时至今日拥有七年快八年的驾龄。
她分神关注实时路况,间隙中又接了蔚母的一通电话。
“宝贝,妈妈想你,你这周回家吃饭吗?你谭阿姨的儿子刚回国,咱两家一起吃个饭……你小时候不是说长大要嫁给小谭哥哥?”
舒意无语,抬手揉了揉额角。
“妈,我小时候说过长大要嫁给的男孩子没有八百也有一千。”
“瞧瞧、瞧瞧。”
蔚女士阴阳怪气地数落,话音却格外唏嘘:“当年你多可爱呐,只不过是想娶遍班里所有长得好看的男生,现在你倒好,你是眼光珠穆朗玛峰,一个也看不上。”
“谭阿姨的儿子不行,那孙阿姨的儿子怎么样?在大厂做程序员,照片妈替你看过了,模样特别俊!”
“程序员不着家,而且年过三十了容易有秃头风险,你看照片时仔细看过他的头发了吗?是假发吗妈妈?你不会舍得我嫁给一个拥有秃头基因的男人吧?”
“……”
蔚女士似乎被噎了一下,短暂沉默后她迅速调整战略,锲而不舍循循善诱:“妈觉得你说得对。不怕,没了孙阿姨还有周老师,你记得周老师吗?以前你念一中时隔壁班的班主任。”
“记得,教英语的。我们当时还给她取了个绰号叫‘英格丽周’。周老师怎么了?”
“周老师有个儿子,当医生的。那模样,那气度,你说他是明星我都相信呀……意意,妈和你说,随母姓的孩子都不会错!你看我的宝贝女儿,多么优秀,多么完美,如果能在今年给妈领一个女婿回家——”
舒意敷衍:“嗯嗯嗯,好好好,妈我正开车呢,晚点再给你回拨。”
蔚女士不情不愿地挂了电话。
好不容易捱下了高架桥,拥堵路况终于有所舒解。
她停好车,一手抄起雨伞和白色坤包,逃着这场雨似地匆匆走向医院大厅。
妇产科在五楼,电梯间人满为患,原本匀净光洁的轿厢内壁因为长年累月的使用而泛上一层油腻斑驳的光影,照得五官模糊不清。
每一层楼都停一下是医院通病,舒意后背贴着镜面,在肩膀碰着肩膀的狭窄缝隙中垂眸给康黛发消息。
她单手费力地敲着26宫格:“我到了,你在哪里?”
康黛的聊天界面是两人之前在巴塞尔的合影,她等了一小会儿,康黛没回复。
挤在前面的人潮散了些,电梯不知道停在哪一层。
舒意切出对话框,蔚女士果不其然地发了洋洋洒洒上百字的《催婚论》,她下拉到底部,回了个高深莫测的“已阅”。
就这么一抬头,一低头的瞬间,舒意错过了横挡电梯的一只手。
传来的声音不太清晰,像隔着水压,隐约只听清几个字。
“……周医生,你觉得呢?”
年轻男人的目光堪称直白无礼,一动不动地滑过她精致冷艳的眉眼,她低头看手机,唇角带着几分不明显的笑意,很温柔。
见过的,这样的笑容。
在她live直出的社交平台中,那样的鲜活和生动。
但在护士长疑惑地顺着他目光看过去时,年轻医生若无其事地敛了视线,垂在身侧的手指按下关门键。
“都行。”
他声音哑得明显,像午夜潮湿的露,引得同乘的护士长驻了片刻目光。
五楼到了。
舒意扫过楼层,边走边说“请让一让”。
周津澈率先踏出一步,给下饺子似的轿厢匀出一条路。
舒意脚步匆匆,没留意到他一只手搭着门页不让合上的举动。
错身而过时,周津澈的手指轻微一动,像是个隐秘无声的挽留。
一直到她的背影在眼底消失,周津澈面无表情地退回电梯,重新摁住上行键。
银色金属门页重新合上,他看见自己抿到冷硬的唇角。
在妇产科偶遇蔚舒意,简直是一种荒诞到难以置信的场景。
他想过很多重逢。
精心布置的相亲现场,或是朋友介绍的不期而遇。
最不济,也是有一天他借口下着大雨,推开了她的店,问她借一把雨伞。